第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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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岁的她走了却给五个人留下了生命的希望“她还在看着这个世界,只是换了一种方式。”
诺恩
撰文:孙译蔚
编辑:沈佳音
2月28日12点25分,6岁的小女孩诺恩因患弥漫性内生型桥脑胶质瘤(简称DIPG)而去世。但她的身体还连接着机器,维持着器官的运转,它们将进入5个不同生命的体内,给予他们希望。
捐献女儿的器官,是蒲晓丹坚持的决定,因为她觉得,只有这样,才能感觉到诺恩还留在这个世界上。
此前,蒲晓丹央求丈夫林善平:“我什么也不求,只希望你们同意捐献诺恩的器官。”林善平一开始不同意,“自己没那么伟大,只是一个普通孩子的父亲”,但经不住妻子的恳求。
诺恩去世后,蒲晓丹和林善平签署了《捐献确认登记表》,还决定医院做医学研究。
医生争分夺秒地尽力维持诺恩的生命体征,红十字会和器官获取组织(OPO)工作人员积极寻找受体。
等待的两天里,蒲晓丹和林善平在ICU守着诺恩,备受煎熬。蒲晓丹握着诺恩的手,一直哭。ICU里一片寂静,只有机器的嘀嗒声和他们的哭声。
3月3日早上七点半,诺恩被推进手术室进行器官获取手术,指标不稳,又被推回ICU,用药物把指标降下去,直到下午才再度推进手术室。
在ICU的两天,蒲晓丹动摇了,觉得太折腾孩子了,有点想放弃器官捐献了。林善平劝妻子,都走到这步了,不能退缩了。
机器还在蜂鸣,但诺恩不会再醒了。
蒲晓丹向医生提出了最后一个请求:“诺恩非常爱美,取脑瘤时能不能不剃头?”医生答应了。
最终,诺恩捐献出了一个肝脏、一对眼角膜、2个肾脏,为5个人带去了生命的希望。她患病的瘤医院,以供研究。
诺恩和蒲晓丹
“为什么我们做了好事,还要被人骂”
3月3日,诺恩捐献器官的新闻登上微博热搜榜第一。蒲晓丹靠在床上,接受一个又一个采访。她语气坚定又带着些哽咽,她希望趁这波热度能引起公众对这个病的重视,为病友谋些福利。“很多病友挺关心我的,他们的孩子还在,我是不是应该替他们发声?”
据国际顶尖肿瘤学杂志CancerCell,DIPG是发病率第二高的恶性儿童脑瘤类型,预后极差,中位生存期仅为9个月左右,五年生存率低于百分之一。
蒲晓丹告诉我,目前DIPG没有纳入医保。原本这个病的可用药物就很少,有一种化疗药叫替莫唑胺,用于治疗肝癌可以报销,但用于DIPG要自费,一瓶元,一个月两瓶,仅这一项药就要多元。
但是很快就有人在网络上骂蒲晓丹,说她蹭自己女儿的热度,消费自己的孩子。“有一个还是认证的大V。”蒲晓丹有些伤心。林善平也很不理解,为什么我们做了好事,还要被人骂。
送走诺恩后,蒲晓丹的身体一下子垮了。她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,下床走路,她走得很慢,扶着腰,驮着背。
我和她聊天时,蒲晓丹的心脏突然疼了起来。林善平赶忙递过来速效救心丸和水杯。吃过药,蒲晓丹靠着床头缓了缓。
诺恩生病这一年,蒲晓丹几乎靠救心丸支撑着。她的心脏原本就不太好,诺恩的最后几个月,痛得大哭,她就抱着女儿一起哭,哭得厉害的时候,气都喘不上来。
诺恩
他们原本是福建农村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,诺恩是家中第二个女儿。诺恩的名字是蒲晓丹取的,“恩”意为感恩她来到这个世上。
年11月的一天,诺恩突然喊头疼,疼得直哭,镇医院的CT也显示脑部有维影。蒲晓丹和婆婆余晓琼赶紧带着诺恩医院做核磁共振。
“你们有几个小孩?”医生拿着片子问蒲晓丹。“两个”,蒲晓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。诺恩被确诊为弥漫性内生型桥脑胶质瘤,即DIPG。
医生告诉蒲晓丹,这个病没得治,最多能活一年。蒲晓丹觉得天都塌下来了。医生让她去做增强的核磁,再确认一下。
在去对面排队的路上,蒲晓丹一边走一边哭,腿软了,摔倒了,再爬起来。一路上,摔了十几次。
在此之前,蒲晓丹夫妇的创业刚刚遭遇重挫,入不敷出,但他们不甘心,四处借钱给诺恩治病。年2月,他们医院治疗。
蒲晓丹告诉女儿,你的脑袋里长了一个肿瘤,它在慢慢吃你的肉肉,把你的肉肉吃掉,恩恩就没有了。我们一定要配合医生治疗,才能把肿瘤消灭掉。
诺恩很听话,其他小孩子放疗前,都要打镇静剂,但诺恩不用,特别配合。
医院,蒲晓丹见到了很多DIPG病友。他们和诺恩一起放疗,有个孩子放疗中便不行了,妈妈赶紧叫了回老家,第二天,孩子就走了。这位母亲走不出来,跳楼自杀了。
有一次,蒲晓丹和病友群的一位妈妈视频。网络那头,这位妈妈一直在哭。诺恩问蒲晓丹,阿姨怎么了?蒲晓丹告诉诺恩,阿姨的女儿去世了,阿姨伤心,每晚都像发疯了一样。诺恩说,妈妈你不可以像阿姨这样,你要坚强。
诺恩去世后,蒲晓丹给她写了一封信:拥有世间无限的痛苦伤心无奈,没有一点活下去的办法,日子不好熬呀,但妈妈想起你微笑着说坚强,妈妈突然没有了泪水,立刻打起斗志,要坚强得活下去。
“她还在看着这个世界,
只是换了一种方式”
去年4月底,诺恩放疗结束,效果不错,看上去和正常孩子没有什么差别,回家过了半年多平静的生活。蒲晓丹暗存侥幸,可能诺恩就是个奇迹。
事情在年11月12日发生剧变,诺恩的病从脑部转移至脊髓。一夜之间,诺恩不能走路了,只能慢慢地在地上爬。紧接着,也不能爬了。
从那时起,疼痛几乎就伴随着这个小小的身躯。余晓琼半夜经常听到诺恩的哭喊声。“哭的声音,我都听怕了。她哭一阵,她妈妈讲,不要哭,吵到隔壁,她就会停下来。实在是痛得不得了。”
林善平坐在床头低着头,他一直不敢面对,直到现在也是这样。“看孩子状态这么好,没想过突然间走得这么快。”诺恩在世时,他并不满足女儿的每个需求,女儿想买糖,他觉得可以把钱省下来治病吃药。
后期,疾病引发大小便失禁。诺恩爱干净,不肯用尿不湿。蒲晓丹给她买痰盂,诺恩也不用。蒲晓丹在厕所抱着诺恩,一蹲便是几个小时。
“现在连照顾的机会也没有了。”蒲晓丹盯着手机里诺恩的视频,又流泪了,林祥利递给她纸巾。
视频中,诺恩眼睛大大的,皮肤白皙,头发乌黑。她对妈妈说:“妈妈,我爱你,我要去当天使。”
生病期间的诺恩
生病后,家里只有蒲晓丹一个人加入了儿童DIPG互助群,看各种文献。她拿医院张力伟医生写的书《脑干胶质瘤张力伟观点》:“这些文献,包括实验、论文。我可能背都背得出来。”
儿童DIPG互助群一共有多人。几乎每个人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