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朝欢暮乐-
《亲爱的月亮》by朝欢雀
焦虑症
同居男女
双洁
HE
-07-
“精神疾病，会不会弄错了？”陈主任愣住，他们院可没有精神卫生科。
“我们科每年都要误收那么几个，我见得多了。”
李医生摸出手机，“先拿套约束具过来，再让派出所联系家属。”
许霖从来没想过，丁小柔会遭受这样的对待。
当他和医院，他心爱的女孩在人群中惊恐地流着眼泪，胳膊被约束带紧紧捆在胸前，以一种异常羞辱的扭曲的姿势。
两个医务人员按着她的腿，不让她在轮椅上乱动，大厅里不相干的人都围了过来。
没有一只手为她拉下卷起的衣摆，她走光的身体在他们眼里，可能和砧板上的一块肉没什么区别。
许霖血一下子冲上脑门。
“你他妈的——”
他愤怒地推开一名医务人员，被夏书阳抱住肩膀，“许霖你冷静下，你肩上还有伤。”
“他妈的凭什么这么对她，谁给的权利——”他嘶吼着。
“许霖，医院的正常操作。”
夏书阳沉痛地说：“别发疯了你先看看她。”
医务人员沉默地退到一旁，许霖喘息着在丁小柔身前跪下，他手指颤抖着，几次才解开她的约束带。丁小柔此刻神色已经不清明，边挣扎边流泪，根本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。
许霖脱下外套披在女孩身上，紧紧抱住她。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氛，丁小柔终于停止挣扎，“许霖？”
她摸索到他的衣领。
“是，我是。”
“你没事……”
她急切地说了三个字，又孱弱地喘息起来。
许霖心疼得一颤一颤的，伸手给她擦眼泪，发现她胳膊上除了勒痕还有不少擦伤。
李医生打断他们，“你就是许霖吧。”
他怜悯地看着丁小柔：“患者一直叫你名字，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肯说，也不配合治疗，我们刚才的处理完全符合规定程序，希望家属理解。”
“理解理解，谢谢大夫。”夏书阳连声道谢。
“她现在心率很高，你医院做检查。”
出于医者的责任，李医生忍不住又叮嘱：“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但把病人一个人丢家里这种不负责任的事今后还是别干了，建议你们赶紧联系她父母，出了事谁也承担不起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破窗棂时，丁小柔因镇静剂的作用还在沉睡。
医生刚送来动态心监的结果，丁小柔心脏没什么问题，是惊恐发作造成的神经性心动过速，缓过来就好了。
凝望着她沉静的侧颜，与昨夜崩溃狼狈的模样判若两人，许霖心底升起一股荒诞的无力感。
情绪崩溃、惊厥、濒死感。
祁教授说的几个词他曾在她病历上见过，甚至还去网上搜索了相关信息。但若不是亲眼所见，他大概永远不会明白它们到底给丁小柔带来了什么样的伤害。
这不是简单的情绪低落，而是严重的躯体心理双重折磨。
丁小柔这样纤细敏感的人，又是怎么一次次熬过来的？
“三鲜豆皮，灌汤包。”
心快操碎的夏书阳顶着硕大的黑眼圈，将打包好的早点放在床头，“你一晚上没睡，身上还有伤，吃点东西吧。”
“不吃。”许霖丝毫没有胃口。
夏书阳撕开竹筷塞他手里，“别自责了，要怪就怪我，我要是当时把人给你接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。”
经昨天那么一出，许霖刚缝好的伤口完美裂开并经历了二次缝合，医生差点把他们两个骂死。
夏书阳看着失*落魄不打麻药也感觉不到疼的许霖，深刻认识到如果丁小柔有个三长两短，他这哥们说不定会发疯。
因此他麻溜地给丁小柔在省人民找了个床位，让许霖照顾丁小柔的同时自己也能住院打针，他才勉强答应继续治疗。
“许霖啊，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下。”夏书阳吃完包子，说出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法。
“什么事？”
“你还是联系她父母吧。”
夏书阳盯着他憔悴的脸，极其理性地和他分析：“老裴公司正准备上市，接下来还有得忙，你家里也不太平。她再走丢一回我看你也不用活了。而且不管是住院还是请护理都要法定监护人同意，不然出事了你脱不了责。”
“我要脱什么责，她本来就是我的责任。”
许霖想起昨夜刚经历的那幕，心还在发凉。
“先这么着吧，这件事以后再说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丁小柔中午醒来，满室光影中，白真真坐在床边接电话。由于大量药物的冲击，她现在感觉异常迟钝，有种虚飘飘的游离感。
“见面会……怎么样了？”她张了张发干的嘴唇。
“没傻啊你，还记得这个。”
白真真笑着捏了捏她脸颊，“挺成功的，上了直播，又给我涨了几万粉。”
她摇起床架，给她盛了碗阴米鸡肉粥。
“吃吧，你家许霖买给你的。”
“你见到许霖了，他……还好吗？”
她记得昨天接到他出车祸的电话时，她脑子一片空白，人跑到大街上忽然就崩了，医院闹出好大的麻烦。
“人我见着了，一点擦伤不碍事。”
白真真感叹：“这种又帅又专情的男人居然被你碰到了，柔柔，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。”
“真真，我昨天发病的样子被他看到了。”丁小柔担忧地说。
白真真翘起二郎腿，咬了口苹果，“看就看到呗，一个大男人这点承受力没有还学人谈个屁的恋爱。”
“那他有没有……问我以前的事？”
“没有，就让我陪你多说说话。”
白真真从手机翻出雪球穿新裙子的照片给她看，又把话题引到书友会上。
许霖站在走廊上，听着里面女孩子轻柔的说话声，嘴角也跟着扬起来。
白真真喂丁小柔吃了半碗鸡粥，被编辑一通夺命电话催走。
丁小柔刚漱完口，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，吓得赶紧躲进被子。
许霖以为她不舒服，紧张地问：“怎么了，要不要我叫医生？”
“我没事，我……”
我只是害怕。
她咬住嘴唇，盯着薄被外男人模糊的轮廓。
我害怕拖累你，害怕被你嫌弃。
她甚至自私地想，许霖看到了她最不堪的一面，要是现在退缩了，不想管她了，她以后该怎么办呢？
“小柔，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……”
许霖温柔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：“我已经是成年人了，比这更严重的后果我都考虑过，就算你真的好不了了，我也做好了照顾你一辈子的准备。”
“老实说，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了你。不管是见色起意还是一见钟情，我许霖这辈子就只认定你一个，你要是实在不想做我女朋友……”
他苦涩地说：”那我们就先这么处着，等你完全康复了，可以照顾好自己了，再赶我走也不迟。”
丁小柔捂着脸，泪水漫过指缝，一颗一颗砸到雪白的床单上。
他真的好过分啊。
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？
他明知道她连最基本的身体健康都是奢望，这样的感情，她根本承受不起啊。
“对不起，我不能……做你的女朋友……”
她攥紧手指，尽量让声音听上去正常。
爱和忍耐是有限度的。
与其不堪收场，还不如不要开始。
“你可能不知道，我这个病有多难治……”
她压抑着情绪说：“我十六岁第一次发病，住院两次都没有治好。昨天我那个样子……已经算是轻的了，你都没见过我最严重的时侯……”
“所以呢？”
许霖眯起眼睛，看着他喜欢的女孩在被子里哭得发抖。
“所以你的心意……我不能接受。”
她太清楚了，和她这样的人生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。那负担实在太沉重，仅凭喜欢是远远不够的。
她的人生已经按下停止键，不能再拖上一个正常人。
“就知道你会拒绝。”
沉默半晌，许霖佯装轻松地笑起来，“我都受伤了，你连假装哄我一下都不肯，没良心啊。”
“你……还疼不疼？”被子掀开，露出丁小柔泪眼婆娑的脸。
她看到许霖胳膊上厚厚的白绷带，刚止住的泪水又漫了出来。
许霖心疼地哄道：“别哭啊，一点都不疼。不信你捏下，看我会不会皱眉。”
他拉住她的手往他受伤的右胳膊上放，丁小柔躲闪着，重心不稳，脑袋一下子磕上柜角。
许霖忙伸手捞住她的腰，将她带入怀里，被端着托盘进来的护士瞧个正着。
“我说这位家属——我们这儿是精神卫生科，不是谈恋爱的地方，你不要做影响病人休养的事情。”
丁小柔红着脸推开许霖，护士撕开穴位贴，回头见许霖还杵在这儿，不高兴地说：“回你自己病房去，病人要开始治疗了。”
许霖这一去，晚饭时候也没过来，一个年轻男人给丁小柔送来了她的手机。
男人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：“小柔妹妹，我是许霖的朋友夏书阳，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的人是我，先向你道个歉。”
要不医院，丁小柔也不会大医院去，他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。
丁小柔摇头：“不是你的错，是我自己没听清。找医生的事……还没谢谢你。”
“弟妹别见外，许霖是我哥们，他的事就等于我的事，不过他那个人向来不怎么会照顾人，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和我说。”
“谢谢。”
丁小柔没纠正他的称呼，眼睛一直飘向门口，夏书阳见状笑了：“你是不是想问许霖怎么没来？”
“他伤口裂开重新缝了针。”
夏书阳冷眼观察丁小柔，“有点感染症状，现在打吊瓶。”
“严不严重？”她急得眼角都红了。
“没事，打点消炎针就行，不过他今天没办法过来，你得一个人吃晚饭。”
“嗯。”
丁小柔划开手机屏幕，细白手指上破皮的地方染着红药水。
她生了个漂亮娇软的模样，又有楚楚动人的神态，是大部分男人抵挡不住的类型，怪不得许霖一头栽进去了。
“小柔妹妹，我们许霖真的很喜欢你啊。我认识他二十多年，从来没见他这么在乎过一个人。”
夏书阳拖开她床边的椅子，一屁股坐下，“昨天要是没把你找回来，估计这会儿我人已经躺重症室了。”
“所以啊，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。”
“我是怎么想的……”
丁小柔垂下睫毛，空气瞬间凝固。
“你喜欢他吗？”
其实这句话算白问，他不是瞎子，当然看得出来她喜欢他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和他组建家庭？”
丁小柔吃惊地抬头。
“可能你不太清楚许霖的家庭情况，他家特别特别地有钱，但不太幸福。”
夏书阳叹口气：“他妈妈在他高中时去世了，他被他爸送出国去念书，直到大学毕业才回。前段时间因为一些事他和家里彻底闹翻，就来了我这边，然后阴差阳错认识了你——”
夏书阳诚恳地看着她，“我说这些话并没有别的意思，许霖这个人哪，表面上看起来二五八万，其实内心挺脆弱的，对待感情也很认真。虽然这个由我来说不太合适，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多关心他一点，他真的很需要温暖。”
丁小柔很绝望，她下午刚无情地拒绝了许霖的告白，现在他的朋友又来告诉她关于他的一切。
“我做不到——”
她艰涩地说：“你也看到了……我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一团糟，和我一起……只会拖垮他。你是他的朋友，能不能帮我劝劝他，不要在我身上……浪费时间了。”
“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？能写出《彩虹岛》这种缜密的本格推理，我不觉得你是个软弱的人。”
夏书阳笑了笑，“你再考虑下，还有件事想让你帮忙。”
他从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《彩虹岛》。
“我以前是你的粉，还去了你的签售会，可惜那天被你鸽了……这个签名得补上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许霖躺在病床上，焦躁地盯着吊瓶，他已经调到最快滴速，结果还是这么慢。
手机震动，丁小柔发过来一条
许霖立马猜到是夏书阳给她送了手机。
“吃了。”他回复。
“你见到夏书阳了？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？”
丁小柔停顿了下，“没说什么，就是说他以前看过我的书，让我给他签名。”
“你别听他胡说，他这个人特别不正经。”
丁小柔发过去一个疑惑的“？”
对面回复：“多吃点饭，汤也要喝完，你太瘦了，我昨天抱你时都是平的。”
丁小柔脸红着，掀起病号服衣领低头看了眼。
没有很平啊，起码也有B。
是他要求太高了吧。
她想反驳，又想起自己昨晚上跑出来时睡衣里没穿文胸，说不定已经被他看光，立马泄气，结束了这个羞耻的话题。
医院统一配送的无骨营养汤，隔壁病房的小姑娘捧着零食过来串门了。
小姑娘小名叫珠珠，脸尖尖的眼睛特别大，笑起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，在一所著名的省重点高中念高二。
“姐姐，你是第一次住院吗？”珠珠眨着大眼睛。
丁小柔含糊点头，珠珠又问：“你男朋友对你这么好，你怎么还会来这里？”
“……”
“王护士说，你是我们这层唯一一个有男朋友陪着的，不像我们只有家属——”
她咔嚓咔嚓嚼着薯片，“你知道我是怎么生病的吗？我从小就讨厌死了理科，可我妈非说文科读出来找不到工作，让我进了理科实验班。其实她就是虚荣，不想我被后妈生的弟弟比下去，我弟是奥物省队的。”
“我病了她一直瞒着我爸，又给我找了个住家的物理家教，结果我就来了这里。”
她从病号服口袋掏出一只贴满了夏娜贴纸的Kindel，点开里面的电子书给丁小柔看，“偷偷跟你讲哦，其实我觉得住院也没那么坏，在这里可以做好多我平时做不了的事，还不用考虑我妈的感受。”
丁小柔同情地看着她，虽然她们境况不同，但她明白这种痛苦。
对她们而言，家有时并不是港湾，而是令人窒息的牢笼。
“姐姐，等我病好了，要去威廉姆斯大学念艺术史。”
珠珠拿了她果篮里最大最红的一个苹果，刚溜回自己病房，护士端着药过来。
她们这层楼是加护单人间，走廊有门禁，小姑娘显然已经熟门熟路，知道什么时候串门合适。
丁小柔吃完药，许霖那边忽然发起视频请求，丁小柔犹豫片刻，接通，许霖放大的脸立刻以死亡角度出现在高清镜头里，不过还是一如既往地帅。
“想我了没？”他自信满满地问。
“……”丁小柔无语，他是不是忘了一小时前他们还在聊
“我睡不着，想和你说说话。”
白炽灯下，他的脸比平时红一点，丁小柔想起夏书阳说他伤口感染了，心揪起来。
“你想……说什么？”
“给我讲个故事吧。”
或许是发着热的缘故，许霖忽然很想听她甜甜软软的声音。
“那我讲个……童话。”
丁小柔将手机支在桌上，整理好头发，对准自己的脸，空灵的声音开始讲述：“在海的远处，水是那么蓝，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，同时又是那么清，像最明亮的玻璃……”
《海的女儿》讲到四分之三，即将迎来大结局，许霖却已经闭上眼睛，沉沉睡去了。
桂花的香气漂浮在空气里，月光如水晶之泉无声流淌，丁小柔凝视着屏幕里的睡颜，好久好久才关掉视屏。
………………
医院的生活很规律，早上八点半营养早餐，休息三十分钟后吃药，然后看报纸。
等到十点，就开始了每天最燃的保留节目——跳操。
今天跳的是最炫民族风，王护士打开手机外放，将这一层的所有能动弹的人都叫到走廊，除了昨天串门的小姑娘珠珠，丁小柔还看到了其他几个陌生病友。
“跟我一起，拍拍手——”
“腿抬起来——扭扭腰——”
领舞的王护士和珠珠跳得起劲，特别是珠珠，马尾甩得飞起，其余人只是懒懒应个景，丁小柔一个人站在最后，同手同脚比划着，跟不上节拍。
许霖一大早，看到的就是阳光下笨拙跳舞的丁小柔，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丁小柔转头，安静地看着他，许霖忍了半天憋出一句，“跳得很可爱。”
她气得要走，被许霖扣住手腕，“昨天我睡得挺好。”
他低头，凑在她耳边悄悄地说，“你这么会讲故事，以后肯定是个好妈妈，我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。”
“……”
丁小柔耳朵瞬间红透，震惊地看着他。
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做他孩子的妈妈了？
真是不要脸。
许霖跟护士报备了声，以家属身份拖着丁小柔下楼散步。
精卫科的病房是独栋的老楼，附带一个大大的院子，沿圈种了法国桐，还有几株高大的野生桂花夹杂其中，据说有百年树龄。
昨夜起了大风，最后一点桂花也落了，此刻地上铺了一层金*的绒毯，像折断的小精灵的翅膀。
丁小柔走过去蹲下，拾了点桂蕊放进针织外套的口袋，许霖看得有趣，也跟着蹲下，随手在地上抓起一把，被丁小柔制止：“你这样不对……”
许霖张开手，她柔嫩的指尖带着蜜一样的气息，轻轻划过他掌心的皮肤，“你看啊，这些颜色已经变深了，会很快枯掉，要挑出来，还有这些花瓣上沾了水的……”
她低着脑袋，认认真真挑着花，柔软的发丝垂到他手腕上，有冰冰凉凉的触感。
许霖抬眼望去，远处浅蓝色玻璃一样的天空下，一群白鸟列队飞过。
她轻柔的声音如同宇宙的琴音，转动温柔的星辰，拂过白银的沙漠。
许霖心里的那朵花，刹那间开了。
“小柔……”
他的手忽然将她的握住，风吹过来，散落的花蕊中，丁小柔澄净的虹膜里映出他的脸。
十指交握，他感受到她血液的汩动，它们从她柔软的心脏泵出，穿过每一寸细微的血管，最后在她的指尖与他交融。
他再也忍受不了地，揽住她的腰，将她纤弱的后背抵在粗粝的树干上。
丁小柔本能地感到了威胁，想挣开，眼前忽然一暗，他欺身压了上来。
-未完待续-
作者的题外话
咦？难道……滴滴叭叭要来了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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