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静剂类药中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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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狱蝴蝶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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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写于年9月8日。刊于当年《啄木鸟》杂志。有点儿烧脑哈。

飞舞的黑蝶

余丽虹拉着皮箱走下出租车,拿出钥匙正要开门,却见门虚掩着。她心里诧异,老公也太大意了,竟忘了锁门?推门进屋,余丽虹突然看到眼前飘起一片黑云,黑云层层叠叠地朝着她扑过来,像一片诡异可怕的黑斗篷,又如招*时飞扬的纸钱一般。余丽虹捂住胸口后退两步,定定神,见竟然是黑色的蝴蝶。无数只黑蝴蝶扑闪着翅膀,大的像婴儿手掌,小的如同豆粒,它们瞪着腥红的眼睛,看上去极为可怖。余丽虹反应很快,后退两步打开大门,然后脱下外套抡起来,往外轰着这些蝴蝶。

可这些黑蝴蝶似乎格外留恋她的居所,它们朝墙上撞着,沿着楼梯上楼,不停地飞舞,却逃避着窗口。余丽虹急了,从沙发后面拿出喷雾剂,看到蝴蝶就用力喷上去。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,蝴蝶一只又一只落到地上,从楼上到楼下,到处都是黑蝴蝶的尸体。有零星的黑蝴蝶飞出了大门,朝着外面的草丛飞去。

喘着粗气坐到沙发上,余丽虹用脚驱一下地上的蝴蝶。只见它们的脊背上有着血色的花纹,翅膀闪着荧荧的光,看上去令人惊惧。余丽虹看着看着,觉得奇怪,她发现地上有几只蝴蝶只有半截,就像被拦腰斩断一般。余丽虹蹲下身细看,蝴蝶的旁边,有一滴滴鲜红的血迹。

余丽虹心里陡然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。她扔掉蝴蝶,边喊着老公杜建的名字边匆匆上楼。一一推开卧室、书房、客房的门,空无一人。余丽虹又匆匆跑到楼下,客房,厨房,卫生间,全都看了个遍,丝毫不见杜建的身影。大清早,他能跑到哪儿?这些蝴蝶,又是从哪儿来的?莫非是老公养的?

杜建痴迷蝴蝶,甚至在地下室专门做了一间蝴蝶标本室。

站在客厅中央,余丽虹望着一地蝶尸,突然听到工人房有动静。她缓缓走过去,侧耳细听,里面传出一阵阵的喘息声。余丽虹随手拿起一只玻璃花瓶,深吸一口气,突然用力拉开了门。

当余丽虹高高地举起玻璃花瓶,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惊呆了。杜建瑟缩在工人房,浑身鲜血,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刀对着她。余丽虹赶紧放下花瓶,问杜建为什么会在这儿?他这是怎么了?只见杜建浑身抖动,惊恐不安。他举起带血的剪刀,对余丽虹说:“不要过来,不要过来,不要过来……”余丽虹小心地蹲下身:“阿建,你仔细看看,是我啊,丽虹。”

杜建瞪着血红的眼睛,可他仿佛谁都认不出了。见余丽虹还要靠近,他突然一挥剪刀,余丽虹躲闪不及,剪刀尖划破了她的胳膊,疼得她一声尖叫。

捂着胳膊退出工人房,余丽虹赶紧找块手帕勒住伤口。再看工人房,又被老公死死地关住了。她呆愣了几秒钟,手哆嗦着拿起电话,拨打了。

约摸十多分钟后,一辆救护车停在了余丽虹的别墅门前。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医生制服了狂躁不安的杜建,给他注射了大剂量镇静剂,然后抬上车。余丽虹拾起沾满鲜血的剪刀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
余丽虹是省歌舞团的演员,这次随团去国外巡回演出,离开家有近五十天。演出结束,还有几天各处游玩,可余丽虹却感到心神不定,哪儿都不想去。于是,她提前订了机票赶回家。本来打算给老公一个惊喜,想不到看到的却是如此恐怖的场景。

医院后,医生对余丽虹说恐怕病人还要沉睡六七个小时。然后,他详细询问了病人的具体情况。余丽虹用力揉一把脸,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。杜建是某民办大学的校长,曾在国外获得博士学位,回国后一心致力于教育。四年前,他在一家海外机构的资助下创建了培安职业技术学院,主要培养具有一技之长的大专生。在余丽虹看来,杜建严谨,温和,没有任何不良嗜好。除了性格有些孤癖,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,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。两人结婚两年,一直感情融洽。她不知道老公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。

跟医生说着,余丽虹突然想起了什么。装修别墅时,余丽虹在一个朋友建议下,在各个房间都装上了摄像头。平时,这些摄像头没起过什么作用。不过,这次出国时间长,余丽虹特意打开了所有摄像头,开玩笑“警告”杜建最好洁身自好,否则难逃法眼。其实,她的目的不过是想在回来之后看看老公这些日子干了什么。

见杜建一直睡着,至少六七个小时才能醒,余丽虹匆匆赶回家。

一进门,余丽虹直奔卧室。卧室有监视器,能监控到各个房间,甚至角角落落。

但令余丽虹吃惊的是,将录像带倒回去再放,竟是一片空白。被杜建洗去了?或者他关了摄像头?现在屏幕上显示的,只有客厅的一角。也就是说,现在只有客厅的一部分得到监控。余丽虹不甘心,按了快跳。几次之后,屏幕上终于出现了图像,时间显示是昨晚八点钟。

坐到椅子上,余丽虹盯紧了屏幕。只见杜建坐在客厅前的茶几上,神情颓丧。他看上去好像喝醉了,双手不住地揉搓着脸,嘴里咕哝着什么,样子格外古怪。突然,窗口飞进来一只黑色蝴蝶。杜建没有注意到,接着,门被缓缓推开了,一只又一只黑蝴蝶飞了进来。直到那些蝴蝶飞到杜建的眼前,他才惊恐地抬起头。嘴里发出一声惊呼,他恐惧地一步步后退。

黑蝴蝶越来越多,就像扑向花丛的蜜蜂一般扑向了杜建。他跌跌撞撞跑到沙发后面,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修剪花木的大剪刀。蝴蝶如黑云一般,杜建用力挥舞着剪刀,一只又一只蝴蝶跌落。

看到这儿,余丽虹不由地紧紧捂住嘴巴。屏幕上的杜建与平时判若两人,他两眼通红极尽疯狂。而对蝴蝶的杀戳似乎极大地刺激了他,他狂叫着一跳半尺高朝着黑云刺过去。突然,杜建脚下一滑跌倒在地,剪刀脱落,割伤了他的手。但片刻之后他又摇摇晃晃站起来,可此刻的杜建与刚才的狂猛相比,却软弱了许多。他开始躲闪着蝴蝶,用力抱住头。就在这时,有人喊了一声:校长。杜建似乎愣了一下,接着拎起剪子跑了出去。录像中传来一阵女孩的尖叫……余丽虹呆呆地盯着屏幕,一只又一只黑色的蝴蝶在她眼前飞舞着。

余丽虹感觉自己的两脚像灌了铅。她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地走着,果真摄像头都关了。而客厅里,三个摄像头只开了一个。

无疑,即使只有一个摄像头开着,也是有录像的。但它们被抹掉了。是杜建抹掉了录像?为什么?那录像中的女孩又是谁?

洗了把脸,余丽虹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。这是一张年轻漂亮的脸,有着圆润的皮肤和美妙的歌喉。曾经,她和杜建热恋时,她一次又一次在电话里为他唱歌。而杜建,也是被她*莺般的歌喉吸引着,和她走到了一起。擦干脸,余丽虹朝地下室走去。

地下室足有三十多平米,没有放任何杂物,做了杜建专门的蝴蝶标本室。杜建对蝴蝶有着近乎痴迷的兴趣,从学校回来,他常常一个人在地下室呆上很久。余丽虹曾开玩笑,说他一定是被蝴蝶精迷住了。

余丽虹对蝴蝶毫无兴趣,几乎从不来地下室。打开地下室的灯,她看到桌上地上一片狼籍,就像被洗劫了一般。只有墙上的蝴蝶标本完好如初。

在地上坐了片刻,余丽虹见旁边放着一个倒扣过来的箱子。她忙走过去将箱子掀到一边,下面是杜建的日记本。翻开第一页,只见上面写着:杜建的日记。余丽虹呆了一下,接着往下翻,令人奇怪的是,第2页却记着十几条“杜建守则”:

杜建痴迷蝴蝶

杜建热爱教育喜欢学生

杜建忠于家庭

杜建喜欢牛排和意大利面

杜建视金钱如粪土

……

再往下看,记的都是日常琐事。诸如余丽虹哪天出差,学校又发生了哪些事。余丽虹索性将日记从后面再往前翻,令她吃惊的是,后面十几页,全被撕掉了。这些日子杜建记下的是什么?为什么要撕掉?余丽虹疑惑不解。

站起身,余丽虹开始在墙上寻找曾袭击她的黑蝴蝶。她想知道那些它们是哪个种类,怎么会突然攻击人?但令她失望的是,几百只蝴蝶标本中,没有一只黑色红斑纹大翅蝴蝶。

裹裹衣服,余丽虹关了灯。正要离开,她突然听到柜子后传出一阵“咚咚咚”地声响,好像有人在踹柜子!余丽虹愣住了。地下室建有一间五六平米大小的酒窖,杜建不喝酒,也就用柜子挡住了那个小隔间。

用力推开柜子,余丽虹打开门,一个约摸十八九岁的女孩爬了出来。余丽虹吓呆了。女孩一时无法适应地下室的光线,用手捂住了眼睛。余丽虹问她是谁?为什么会在这儿?女孩似乎惊*未定,神色惊慌地看着她。余丽虹轻声说别怕,她是杜建的妻子,刚从国外回来,她绝对不会伤害她,她只想知道,这里发生了什么事?

“杜,杜校长呢?”女孩嘴唇哆嗦着问。

“医院了。他没事。”余丽虹安慰她说。

女孩一下子坐到地上,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。余丽虹忙为她端了杯水,见她一气喝完,问她是谁?女孩怯怯地看着她,一直不说话。余丽虹微微皱起眉,问她叫什么名字?女孩咬着下唇,犹豫半晌,说她叫卢英,是杜校长雇来的保姆。余丽虹“哦”了一声,她记得杜建提起过。她打电话,怕他一个人不好好做饭,他说不会,已经请了个小保姆,既能做饭又能帮他整理资料。就是眼前的卢英?

见卢英镇静下来,余丽虹急切地问谁把她塞进了地下室?卢英手捧着水杯低下头,说她本来正在地下室帮着杜校长擦玻璃罩上的灰土,后来听到上面有响动,就上来看。一眼看到纸钱般的黑蝴蝶飞进屋子,校长在用剪刀疯狂地剪,她吓坏了。后来的事,她就记不清了。

“你不知道是谁把你塞进柜子后面的小房间?如果我不去地下室,你岂不是要饿死在里面?”余丽虹盯着她问。

卢英低着头,只是不停地掉眼泪。余丽虹叹了口气,拿过件衣服裹住她,说她先吃点饭,然后休息一下,再把发生的一切都说出来。卢英点点头。

下楼进厨房,余丽虹简单煮了点儿面。看着热气蒸腾,余丽虹倚住墙,感觉浑身无力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?要不要去报警?但随即余丽虹否定自己的想法。在弄清事情真相之前绝不能报警。杜建是一校之长,一旦报警,他精神崩溃的消息会迅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,这会毁了他。

关了火,余丽虹端着面上楼。她突然闻到一股烟味,是从卢英房间飘出的。放下汤面,余丽虹用力推卢英的房门,可门被反锁了。她匆匆下楼,找到钥匙再上楼,迅速打开了房门。只见卢英蹲在地上,正烧着什么,看到余丽虹进来,她匆匆翻着那些纸。余丽虹急了,上前两脚踩灭了火,但那些纸只剩了边边沿沿。余丽虹气急了,抬手给了卢英一巴掌。卢英的头歪到一边,似乎早准备好了接受余丽虹的惩罚。

余丽虹质问卢英到底烧掉了什么?卢英摇摇头,不说话。余丽虹低头从纸灰中找到两块写着字的边角,一张上面有杜建的字迹,另一张上写着“黑衣女”,不是杜建的笔体。余丽虹将纸甩到卢英的脸上,突然拿过她的背包,一把抖出里面的东西。竟然是几本课本和绘画书,其中两本是大学英语和四级辅导,书的背后印着培安大学的章。她诧异地问卢英:“你是大学生?培安大学的?”

卢英点点头。她低声说她烧掉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,真的没有用。余丽虹咬咬牙,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,但她努力克制着,缓缓地问卢英,她到底隐瞒着什么?卢英双肩抖着,只是不住地摇头。

关上房门进到客厅,余丽虹感觉自己像虚脱了一般。在飞机上一直没睡好,再加上这几个小时的折腾,她的精力极度透支。余丽虹用手支住头,想着该怎么说服卢英,该怎么理清眼前发生的一切。但也只是想了几秒钟,她突然感觉眼前一黑,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。

镜蝶

余丽虹醒来时,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。窗子吹进一阵阵的冷风,余丽虹接着打了好几个寒战。她坐起身,呆愣片刻,想起了卢英。当她匆匆上楼推开卢英的房门,只见屋子里空荡荡地,卢英不见了。

余丽虹喊了几声,却不见卢英回答。她倚住门,知道卢英逃了。她在回避什么?她的样子,分明有些惧怕自己。

这时,屋子里响起刺耳的电话铃声。余丽虹木呆呆地拿起来接听,是医院打来的,杜建已经醒了。余丽虹忙换上衣服,开车出门。

杜建躺在病床上,神情依旧呆滞。看到余丽虹,他好像认出了她,突然一把抓住她,惊恐不安地说:“黑蝴蝶,有人在哭,黑蝴蝶,有人在哭。你听到了吗?”余丽虹握住他的手,说没有黑蝴蝶,也没有人哭。

可此刻的杜建,根本冷静不下来。他变得越发激动,更加用力地摇着余丽虹的胳膊,问难道她听不到?听不到有人在哭?有男人哭,有女人哭,也有孩子在哭。说着,他突然双手捂住脸,身子一仰躺到床上,浑身抖动着,语无伦次。余丽虹上前抱住他,却根本无法让杜建平静。

“病人情绪仍旧很不稳定,他一定是受了强烈的精神刺激或者经历了极度恐惧的事情。所以,最好让他自己慢慢恢复。有时候外力会让他产生挫折感,更不利于他的康复。”医生说。

余丽虹掉着泪离开了病房。随着医生来到办公室,她哽咽着问丈夫是否还能清醒?医生叹了口气,说如果病人心理素质好,自我调整能力强,也许会慢慢恢复,但如果病人原本就心理脆弱,这个康复的机率就小一些。不过,现在无论下什么判断都为时过早,病人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。

在医院陪了杜建两个多小时,余丽虹却束手无策。杜建时而狂躁时而抑郁,就像个精神病患者。这让余丽虹心灰欲死。

医院,余丽虹擦干眼泪上车。她下决心一定要弄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,她要知道丈夫到底害怕什么,他所说的哭声又是怎么回事。最重要的是,那些黑蝴蝶是从哪儿来的。

回到家,余丽虹将家里清扫一遍,留下了几只完整的黑蝴蝶放到箱子里。然后,她坐在沙发上,强迫自己冷静思考。现在,她得找个人来帮忙。余丽虹虽然在剧团,却不是性格外向的人,很少的几个朋友都是圈内人。但现在,她不想老公的事被同事知道。所以,思来想去,找女友罗白梅正合适。

说起来,余丽虹和罗白梅的相识还颇具戏剧性。那是四五个月前的事了,余丽虹开车去超市,倒车时却不小心撞到了罗白梅。余丽虹吓坏了,赶紧扶起罗白梅,医院。罗白梅却站起身说没事,她一向身体素质很好,车只是擦了她一下。

余丽虹感到十分抱歉。现在这个年月,哪儿还有这么善良的人?所以,她执意拉着罗白梅去喝咖啡。两人边喝边聊,想不到竟越聊越投机。后来,她们没事就褒电话粥。

电话通了,罗白梅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?余丽虹顾不上跟她客气,将自己回来后发生的一切统统告诉她。罗白梅很是吃惊,说半个月前她去过余丽虹的别墅,一切都还好好地。

“半个月前你来找过我?”余丽虹惊讶地问。

“是啊。当时我路过你家,就想去找你随便聊聊。想不到,你们家的别墅里正举行派对,十几个男女大学生,疯狂地放着摇滚乐。我打你家里电话,知道你没在,就没进去。”罗白梅说。

家里居然开过疯狂派对?余丽虹感到震惊。罗白梅很担心她,问要不要过去陪她?余丽虹说好。现在,她迫切地需要身边有个人可以依靠。

躺在床上,余丽虹为自己倒了杯酒。一边抿着酒,她一边梳理着思绪。十多分钟后,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,起身来到丈夫的书房。除了在地下室,这儿是杜建活动最多的地方,也许从这儿能找到蛛丝马迹?书房很整齐,就像杜建刚刚离开一样。拉开抽屉,余丽虹看到一本通讯录放在最上面,是学校里所有干部的通讯名录。这时,门铃响了。

打开门,罗白梅站在门口。她紧紧拥抱了一下余丽虹,安慰她说一定会没事的。

将罗白梅让进屋,余丽虹将她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又详细地讲了一遍。罗白梅沉吟半晌,说也许应该从黑蝴蝶下手,一定要弄清这蝴蝶的来源和杜建恐惧的根由。余丽虹点点头。看看表,已经是晚上十点钟。罗白梅去浴室洗澡,余丽虹翻着通讯录,她想打电话查找一下卢英。这时,一阵手机铃声传过来。是从书房传来的。余丽虹急忙下床,再次走进书房。手机放在桌上的文具盒里,一闪闪地亮着红灯。余丽虹忙拿起来接听,原来是副校长,请示明天和招生处长聚餐的事。余丽虹沉吟一下,说杜建临时有事回美国了,走得匆忙,也没顾上和他打招呼。学校的事,就由副校长多辛苦。

副校长沉默片刻,甚至没有追问杜建去美国做什么。他只是问校长何时回来?余丽虹说现在还说不准,等他回来一定会联系他的。

合上电话,余丽虹的额头沁出一层汗珠。杜建曾经说过,他现在不能够信任学校里的任何人,这些人似乎一心盯着钱。所以,余丽虹刻意保守了杜建住院的秘密。

再翻通讯录,余丽虹找到学生处王处长的电话,直接打了过去。听她问卢英,王处长似乎有些吃惊。他说杜校长知道这件事,她为什么没问问他?余丽虹说她只想从侧面打听一下。王处长沉默半晌,说学校的确有一个叫卢英的,读大二,可十多天前,她跳楼自杀了。

自杀了?余丽虹一愣,这怎么可能?昨天自己还见到她。王处长说他亲眼看到了卢英的尸体。虽然是发生在暑假期间,但毕竟是自己学校的学生。到今天,已经火化十天了。

余丽虹默默地挂了电话。卢英死了,那么出现在她家里的女孩又是谁?她又为什么冒充一个死人?

正坐在床边胡思乱想,余丽虹突然听到浴室里罗白梅的叫声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她赶紧推门而入。只见罗白梅正站在镜子前,镜子里热气蒸腾着,上面露出一只蝴蝶的图案,还有一行字:你听到蝴蝶在哭泣吗?你听到男人在哭吗?你听到女人在哭吗?

这字迹不是杜建的,纤弱秀丽,更像是女人的笔体。余丽虹怔怔地看着,罗白梅说有人趁着镜子上有蒸汽写下了这句话。后来水蒸汽一干,镜子上就什么都没有了。现在,又显现了出来。

余丽虹咬着嘴唇,匆匆走出浴室,站在卧室里的穿衣镜前。她张开嘴,慢慢朝镜子上哈出一口气。令她震惊的是,镜子里也出现了一只蝴蝶,下面却有另一句话:没听到蝴蝶的哭泣吗?没听到男人的哭泣吗?没听到女人和孩子的哭泣?

颤抖着伸出手指,余丽虹用力将那只蝴蝶抹了去。她的心抖动着,眼前闪出模糊的影子。这个影子放飞了黑蝴蝶,在镜子里写下问话,他或她的目的,就是想把杜建逼疯。

疯狂派对

清晨,一觉醒来,余丽虹发现床上空荡荡地。楼下厨房里飘来一阵阵的香味儿。余丽虹下楼,见罗白梅已经做好了早餐。她说余丽虹昨晚做噩梦了,在梦里连声喊叫,怎么都推不醒。余丽虹低头吃饭,目光有些茫然。

吃过早饭,余丽虹和罗白梅一起去看杜建。杜建朝里侧睡着,听到妻子的声音,他缓缓转过头。突然,他的目光由呆滞变得恐惧,用被子蒙住了头叫着:蝴蝶,黑蝴蝶,别哭了,别哭了!求求你!

余丽虹看着丈夫的样子,心如刀割。罗白梅按按她的肩,安慰她。

医生走过来,示意余丽虹跟自己来。离开病房,他说已经检测了病人的血液,医院来之前服用了某种药物。至于药物是什么还不得而知,目前已经检测出了五六种成分,都对人的神经损害极大。

余丽虹皱起眉,说老公一向洁身自好,连烟酒都很少沾,更不会滥用药物。医生问会不会是被迫或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的呢?“医院已经为他安排了特别看护,这样的病人,需要24小时监守的。怕家属力不从心。当然,如果你不同意,我们可以撤掉。”医生又说。

余丽虹赶紧摇头,说医院想得很周到,现在她已经感觉力不从心。

两人正说着,却听到门外突然一阵大乱。有护士急急慌慌地推门进来,说13床患者发疯了。

余丽虹大惊,13号病床正是杜建。跟在医生身后跑出门,只见罗白梅坐在地下,双手抱住头,而杜建赤着脚向着楼道尽头狂奔。

两三个医生用力制住了杜建,将他拖回了病房,再次注射镇静剂。余丽虹蹲在罗白梅身边,将她揽进怀里。罗白梅惊恐不安,嘴唇颤抖着说听杜建说要喝水,她走近递给他水时,想不到他一把拉住她,揪住了她的头发。她吓坏了。余丽虹拍拍罗白梅的背,心里隐隐有些后悔,她真不该带女友来这儿。

医院,两人沉默着走到门口。罗白梅突然说:“不如我去找找蝴蝶的来源。我有个朋友认识专门研究蝴蝶的教授。”

余丽虹点点头,向罗白梅道谢。

两人分头行动。看到罗白梅拦车离开,余丽虹开车直奔培安大学。她早和王处长联系好,当她到达时,王处长已经在等她了。

全校一共名学生,女生共有名,档案全归在了一起。王处长建议不如先从经管系开始,既然有人知道这个系的卢英,也许就是同班或者同系的。如果找不到,再扩大范围。

事情超乎寻常地顺利。调出06级经贸专业的所有女生档案,余丽虹很快就认出一名叫江明燕的女生,就是她冒充卢英。

王处长打电话给06级经贸专业的辅导员,询问卢英和江明燕的关系。辅导员说两人是比较要好的朋友,江明燕暑假一直在一家公司做工,就在卢英死后,江明燕辞了工。现在,应该是在老家了吧?

查到江明燕老家的地址,余丽虹决定亲自过去一趟。她一定得找到江明燕,问出她到底在隐瞒着什么。至少,江明燕知道一部分真相。

江明燕来自福建的偏远农村,余丽虹倒了几次车才找到她所在的村子。村子里的贫困令人触目惊心,江明燕看到街上跑着的孩子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。

打听到江明燕的家,看到余丽虹出现在她的面前,江明燕呆住了。她的父母都是老实的农民,听说是校长的妻子,忙恭敬地将她让进屋。余丽虹见屋子狭小,说话不方便,便说想和江明燕到外面走走,呼吸一下新鲜空气。江明燕跟父母用方言说了几句什么,便跟了出来。

一直走到山脚下,余丽虹坐在一块石头上,问江明燕为什么要逃走?为什么要冒充卢英?她已经都知道了。江明燕低下头,再抬起头,竟满脸泪水。她问余丽虹:“您爱杜校长吗?”

一句话把余丽虹问愣了。她点点头,说当然,她和老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。江明燕抹一把脸上的泪水,说杜校长是个好人,她一定不知道,杜校长资助了十几个像她这样来自山区的学生读大学。按她的条件,根本读不起,但杜校长说凡是他认为可能会成才的,会对社会做出贡献的,他一定要资助他们读书。她读了两年,学费一直都是校长给交的。她的学习成绩一般,得不到学校的奖学金,但她有一样特长,她画画不错,学校里很多墙上的板画都是她画的。

“校长不让我们将这件事说出来,怕别人说他是沽名钓誉。我是在卢英自杀后去照顾杜校长的。因为,我怕杜校长会出事。”江明燕说着,眼睛里涌出了泪水。

余丽虹看着卢英,怔怔地。她不知道,杜建竟一直都在资助大学生?半晌,她缓缓地问江明燕:“你为什么会怕校长出事?他和卢英的死有关系?”

江明燕用力摇头,说没有任何关系。全是卢英的错!而她之所以冒充卢英,就是不想让她查到自己头上。她很害怕。

“你怕什么?卢英为什么自杀?”余丽虹一字地顿地问。

江明燕又低下头,说半个多月前杜校长在家举行了一个派对,专门为留在市里打工的贫困学生,说要让他们彻底放松一回。那天晚上,卢英竟不请自到。说到这儿,江明燕再也说不下去了。

“派对上发生了什么事?快告诉我。”余丽虹的心提到了喉咙口。

“卢英一直都喜欢杜校长,她疯狂地喜欢他。我和她很要好,她曾对我说,一定要想方设法让校长喜欢她,这是她活下去的惟一理由。她父母经常吵架,父亲常打她,她一直都很悲观。正是遇到校长后,她才渐渐变得活泼。那天在派对上,我去洗手间,听到校长和她争吵。你一定要相信我,校长没有做别的。后来,卢英就跳楼了。她的死和和杜校长没有丝毫关系。我找到杜校长的日记,就是撕掉了其中他忏悔的部分。他后悔不该斥责卢英,可这不是他的错。杜校长是个好人,那天他疯了一样把我塞进地下室的储物间,也是怕我受到伤害。我听到他一直在说:不能让蝴蝶杀死你,决不能让蝴蝶杀死你。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这样的,他虽然神智不清,但仍然想保护我。”江明燕说着,泣不成声。

余丽虹,呆住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她努力梳理着思绪,问江明燕还知道些什么?那些蝴蝶是从哪儿来的?那几天,家里还发生了什么事?

江明燕低下头,说不知道蝴蝶的事。余丽虹叹了口气,说在镜子上看到有人画了蝴蝶的图案,还写了些字。江明燕的身子一抖,连连摇头说她什么都不知道。

蝶画

福建之行并没有解开余丽虹心中的所有谜团。很明显,江明燕对她还有所保留。可是,这些事,江明燕似乎是拿定主意怎么都不会说的。余丽虹再呆下去也只是白费力气。

回城的路上,余丽虹心烦意乱。杜建和卢英的死真的如江明燕所说,没有什么关系?不知怎么,江明燕越是否认,余丽虹却越是疑惑。结婚两年多,余丽虹一直尊重杜建的隐私,他不说的事情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去问。现在想来,这却让她对杜建了解越来越少。她知道他爱她,可有时候,她却觉得他的爱又那么点儿不真实。她出差几十天,他按时给她发短信,打电话,就像一个老师按时上课一般,每天通话时间几乎分秒不差。

天黑下来,余丽虹回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打听到卢英家的地址。

卢英家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,余丽虹看到门牌号,上前敲门。半晌,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老妇人来开门了。余丽虹小心地问她是否是卢英的母亲?那妇人点点头,疑惑地看着她。余丽虹撒了个谎,说是卢英的老师。卢母犹豫着把她迎了进来。

给余丽虹倒了杯水,卢母木呆呆地坐着。看得出,她仍旧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中。卢母抚摸着女儿的照片,一遍遍地说:“这孩子性子倔,她爸脾气不好,经常打她。她从小就说活着没意思,一直嚷着要死。我以为,这次也不过是她心情不好,想发泄,谁知道,她竟真的跳楼了。”说着,卢母掩住脸,哭了起来。

余丽虹沉默不语,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。半晌,她问卢母是否可以到卢英的房间看看?卢母点点头,领余丽虹进了阳面一个小的房间。屋子不过十来平米,布置得十分简洁。床头放着一只玩具熊,很旧了,应该是卢英喜欢的玩具。

但令余丽虹吃惊的是,屋子的四面墙上却贴满了蝴蝶图片。各种各样的蝴蝶,大大小小的贴画。而床头则挂着一幅两尺见方的油画,这张画让余丽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。上面是一只只黑色的蝴蝶,黑云一般压在墙上。她定睛仔细看,这蝴蝶就是曾在她的客厅里飞舞的黑蝶,腥红的眼睛,蝶翅上有细小的红线样花纹。屏住呼吸走到画前,余丽虹伸出手小心地摸了一下那张画,看到下角写着“月秋”两个字。无疑,这应该是油画的作者。

半晌,余丽虹问卢母,这画是卢英买的?卢母摇摇头,说这是别人送的礼物,女儿十分喜欢,所以就挂在了自己的房间。

“我从来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。就像这张画,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蝴蝶,看得久了让人心里发寒。可英子却十分喜欢,常一个人对着它发笑。”卢母说着,眼角又渗出泪来。

“知道是谁送的礼物吗?”余丽虹问。

卢母摇摇头。

从卢家出来,余丽虹坐上出租车,呆呆地看着窗外。隐隐地,她感觉到这黑蝴蝶似乎在冥冥中连接着卢英和老公杜建。可卢英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,又如何能在死后驱使上千只黑蝴蝶?

她的眼前又闪现出卢英母亲的脸。那是一张悲苦痛心的脸,看得出绝望和无奈。而当余丽虹留下两千块钱时,卢母眼角闪出的感激又证明了这个家庭是多么地贫困。这样的家庭,应该和黑蝴蝶没有任何关联。不过,会不会是和卢英关系密切的其他人?

回到家,余丽虹洗了把脸,进到杜建的书房上网。输了“画家月秋”四个字,很快,屏幕上滚出了几个词条,都是关于画家月秋的介绍。月秋早年曾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,后来出国留学,定居国外。其画作以色彩浓烈饱满富有张力而著称。网上有几幅热带雨林的画作,看上去生机勃勃,充满张力。不过,有一则新闻引起了余丽虹的注意,“月秋画展”居然正在一个名为“天籁艺术画廊”的网站进行,要接连展出一个月之久。

注册成为会员,余丽虹直接进到网站。随着鼠标点击,她很快进到画廊。里面的油画图片十分清晰,可以放大几百倍。余丽虹一幅接一幅地浏览着,发现月秋的画大都是异域风情,其中有几张黑人的油画神情肃穆,看上去颇令人心动。逛完一个展室,余丽虹来到第二间。这一间,所有的画,竟然都是各种各样的蝴蝶。

点击一幅《黑蝶和女孩》,余丽虹放大了仔细看。图中有几百只黑蝴蝶,而这些黑蝴蝶全部围绕着一个女孩翩翩起舞。女孩和这些黑蝴蝶之间,隔着一层*色的光晕。远远看去,这层光晕就像温暖的灯光,转眼就稀释了那种强烈到令人窒息的黑。女孩不过两三岁的样子,躺在地上,目光微闭,就像睡着了。

看了良久,余丽虹皱起眉,画的意境分明预示着死亡。天堂的光晕包围着她,天堂的外围却是令人悲戚的黑暗。

从这幅画前扫过,余丽虹马上又看到另一幅有些诡异的油画。那幅画很大,画中只有一只巨大无比的黑蝴蝶。蝴蝶画得惟妙惟肖,仿佛振翅欲飞,但两只翅膀却是两只眼睛。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你,与其对视几秒钟,就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。

余丽虹在这幅蝴蝶面前停了很久。半晌,她查到月秋工作室代理的电话。代理的声音似乎睡意惺松,余丽虹连忙道歉,说刚刚在网上看到了月秋的蝴蝶,她很喜欢,想和月秋联系一下。代理清清嗓子,问她想要哪幅画?余丽虹沉默片刻,说其实她想问一下,看画家能否专门为自己画一幅蝴蝶。代理沉默片刻,让余丽虹稍等。过了约摸十来分钟,代理打来电话,将月秋的电话告诉余丽虹。余丽虹记下电话,有点儿发怔。“这是哪个国家的?”她问。

“非州的加蓬。”代理说。

余丽虹“哦”了一声,放下电话。

上床休息,她感觉十分疲累。可脑子里乱纷纷地怎么都睡不着。这几天,她的神经快要无法承受越来越多的重负。

仿佛只是打了个盹儿,余丽虹就醒了过来。拉开窗帘,天光已经大亮。

吃了两口东西,医院。半路,她接到罗白梅的电话,说已经问过了黑蝴蝶的事,教授说蝴蝶的学名是“亚马逊黑蝴蝶”,生活在热带雨林,当地人称它为“地狱蝴蝶”。“这种蝴蝶是不详之兆,传说它们只会追随即将下到地狱的人。”罗白梅说。

余丽虹浑身一紧,问道:“可我们这儿是亚热带气候,怎么也会有这种蝴蝶?”

“会不会是杜建养的?小虹,你不觉得杜建某些方面有些奇怪?”

余丽虹摇摇头,问罗白梅到底想说什么?罗白梅长长叹了口气,挂了电话。余丽虹将手机扔到座位上,目视前方。她不相信杜建会养蝴蝶,他虽然喜欢蝴蝶,可仅限于喜欢那些漂亮的标本。他甚至没有去捕捉过一只蝴蝶。曾经,余丽虹还开玩笑嘲笑过他,说他是“杜公好蝶”。

杜建的秘密

杜建不再像以往那么狂躁,可也没见有多大起色。从医院回来,余丽虹心里闷闷地。呆坐了一会儿,她试着拨了月秋的电话。想不到,刚拨通就有人来接,正是画家月秋。余丽虹小心地说自己十分喜欢她的画,但她想问一下关于黑蝴蝶的事。

“你也喜欢黑蝴蝶?”月秋的声音有些惊讶:“要知道,喜欢它的人可是极少数。即使最痴迷蝴蝶的人,也会因为它的‘*性’而对它退避三舍。”月秋说。

“这种蝴蝶有*?”余丽虹愣了一下。

“这种蝴蝶多产于亚马逊流域,当地巫师说它是地狱的使者,能召走人的灵*。不过,我却觉得它们更像是黑色的精灵。”月秋说着,爽朗地笑了起来:“我喜欢这种蝴蝶,它代表死亡却也代表重生。为了画好这种蝴蝶,我甚至自己还在花房中养了一些。”

余丽虹沉默片刻,开门见山地说:“前些日子,我的家里突然出现了许多这样的蝴蝶。而我先生好像对这种蝴蝶极为恐惧,医院。”

“你的家里出现了许多这样的蝴蝶?”月秋惊讶。半晌,她问余丽虹能否在电脑上开启语音聊天,最好发一些图片来,确认是否真的是亚马逊蝶。然后,她将自己的聊天号码告诉了余丽虹。

放下电话,余丽虹迅速打开电脑,上网,加月秋为好友。很快,屏幕上闪出了月秋的身影。月秋长得很漂亮,是典型的江南美人。月秋打量一下余丽虹,朝她微微一笑,说:“我们好像有些地方颇为相似呢。都是瓜子脸,眼睛都很大,笑起来都有两个酒涡。”

让月秋这么一说,余丽虹还真觉得两个人面部特征有些相似,于是笑笑说可能这就是她们的缘分。然后,她用相机拍下两只黑蝴蝶的尸体,为月秋传了过去。没过多大功夫,月秋回了话,说这的确是被称为“地狱蝴蝶”的亚马逊黑蝴蝶。

余丽虹想了想,问道:“会不会有人专门将蝴蝶的幼卵带回了国内,然后用某种方法将它们培育来?”

月秋说有这种可能。不过,这恐怕得是对生物种群有特别研究的人,一般人很难做到。可她感到好奇的是,为什么要将黑蝴蝶放飞在屋子里?蝴蝶虽有*,但并不致命,如果想要人的命,可以有更简易的办法。

我老公特别喜欢蝴蝶,余丽虹回答。接着,她告诉月秋,他曾在美国留学,读过生物学博士。月秋一听这话来了兴趣,马上问道:“他是哪一年去的美国?在哪所城市?我也曾在美国留学,先后呆了整整五年,说不定还认识他呢。”

余丽虹想了想,令她奇怪的是,她以前也问过杜建毕业于哪所大学,但他好像只说是芝加哥的一所学院。

月秋听了明显有些兴奋:“太巧了!我也曾在芝加哥呆过很久。他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杜建。”余丽虹回答。

月秋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。接着,她张大嘴巴笑了起来:“我在芝加哥读书时有个很熟的留学生也叫杜建。他老家在福建,父母双亡,只有一个姐姐在乡下。好像在五年前回了国,带着一笔资金回去创业,说要办一所真正服务于社会的技术学院。对了,他的额角有一块小小的疤痕。”

听了这话,余丽虹也吃惊不已,月秋所说的,正是自己的老公啊!“他还喜欢瓜子脸型,大眼睛身材修长的女孩。”余丽虹补充说。

月秋忍不住笑了:“这个世界,说大也大,说小也小。好几年了,谁都联系不上杜建,都说他痴迷教育,快成贴墙上的孔圣人了,不食人间烟火。”

因为杜建的缘故,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。月秋问杜建最近还好吗?余丽虹摇摇头,说就是为这事才找她的。于是,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地说了一遍。

月秋半晌没说话,她捧住杯子,样子像在沉思。片刻之后,月秋突然问道:“杜建回国没组织个‘蝶友会’?会不会有人恶作剧,却意外吓到了杜建?”说着,她摇摇头,自己也不相信这样的猜测。

余丽虹苦笑了一下,说从没听说过‘蝶友会’。“杜建不喜欢野外活动,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地下室。从学校回来,我不在家时他大多数时间在地下室和蝴蝶守在一起。”

月秋叹息,说婚姻对男人的影响可真大啊!杜建以前可是最喜欢和朋友一起到野外捕捉蝴蝶的,在美国读大学时,他发起过一个‘蝶友会’,他就任会长。

余丽虹沉思默想了一会儿,问道:“黑蝴蝶,会不会损坏人的神经?”

月秋摇头,说黑蝴蝶的粉状物中*只给让人轻微的头晕,恶心,再严重就是呕吐,对人的神经并无损害。“按照常理,蝴蝶应该不会让杜建感到惊恐。你说的疯狂,会不会是别的因素引起的?”

经月秋提醒,余丽虹突然想到了医生所说的对神经损害极大的药物。从录像上看,杜建在看到蝴蝶前已经有些不正常。或许,在黑蝴蝶飞来之前,他已经神智不清,再加上黑云般黑蝴蝶的刺激,让他难以对眼前发生的事有清醒的认知?药物,黑蝴蝶,会不会有连锁关系?

“杜建一向是脾气温和的,但偶尔也会大发雷霆,尤其是别人讥笑他不是男人时。这有时候会得罪人。”月秋缓缓地说。

余丽虹皱起眉,不明白月秋话里的意思。

“当年在美国留学,杜建英语不太好,说话先脸红,曾被讥笑娘娘腔。后来虽然熟了,但开什么玩笑都行,却不能说他‘娘娘腔’。”

余丽虹觉得不可思议。在她看来,老公和“娘娘腔”是怎么都不搭边的。她对月秋说老公很少跟她讲以前的事,现在想来,她对留学时的老公几乎是一无所知,不如哪天有空听月秋多讲讲。月秋笑了,说她很久没回国了,一直打算回去一趟。最近正好有空,她想去看看杜建。余丽虹说太好了,忙问她哪天回来?月秋沉吟一下,说等她处理完手边的事,再和余丽虹联系。两人说着,月秋的电话响了,她朝余丽虹挥一手,下了线。

关了电脑,余丽虹坐在椅子上,半天没动。她怎么都不敢相信,杜建曾经发起过“蝶友会”?在她看来,杜建性格孤僻,极少和朋友往来,甚至,她不知道他有没有朋友。他的手机,一般都是学校下属打来请示工作。即使在筹建学校时,杜建都很少出面,一直都是副校长在跑前跑后。是什么原因引发了这些变化?因为年龄的增长?

余丽虹想着,随手打开了老公的书柜。一层又一层地看过去,全都是关于生物的书籍。再拉开抽屉,也都是和学校事务有关的各种文件。

在屋子里转了几圈,余丽虹突然看到屋角的小保险柜。这是结婚半年后老公买的,当时余丽虹还曾暗笑,说家里并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,买保险柜干嘛?余丽虹从未往保险柜里存过东西,杜建会往里面放什么呢?

从抽屉里找出钥匙,余丽虹又拿过老公的手机,她记得他曾把密码存在手机里。打开手机,余丽虹点出一个又一个文件夹。无意中,她看到一个时钟设定,里面竟然设定了哪天哪个时刻要给自己打电话。怪不得她出差时电话时间分秒不差,原来是有时钟提示。余丽虹呆愣了一下,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儿。她宁愿杜建是在想起她的时候给她打电话。再点开旁边一个子文件夹,从里面找到了保险柜密码。

小心翼翼地打开保险柜,余丽虹看到里面是一堆单据。单据是海外基金会为捐资助学汇出的,大都是几年前的记录。余丽虹对数字不感兴趣,翻了几页又放下了。这时,她一眼看到账页下还有一个淡蓝色的存折。杜建竟然有私房钱?余丽虹好奇地拿起来,只一眼,她的目光就僵住了。只见上面写着“李爱兰”三个字,名下存款,竟然是万!

捏着这张存折,余丽虹差点儿坐到了地上。李爱兰是谁?她的这张万存折怎么会在老公的保险柜里?

黑蝶之源

两天后,月秋抵达了余丽虹所在的城市。余丽虹早早去接机。

当她远远地看到月秋被空姐推出飞机,不禁一愣。月秋竟然是个残疾人,坐在轮椅上。月秋也认出了余丽虹,老远就朝她招手。空姐将月秋交给余丽虹,余丽虹推着她走出机场,将她小心地抱上车,又将行李包和轮椅放到车上。

一路上,两人随意地聊着,月秋格外关心杜建的状况。听着她问这问那,余丽虹半天玩笑,问杜建以前是否追求过月秋?想想看,两个痴迷蝴蝶的人志同道合,在荒寂无人的野外一起捕捉蝴蝶,分享惊喜、快乐和遗憾,产生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。月秋的嘴角露出一丝笑,摇摇头,说他们的关系有点儿像“哥们”。“杜建,曾救过我的命。”

余丽虹诧异地扭过头,看看月秋。

“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。到现在,我仍觉得欠杜建一份人情。那次我们一起去捕捉蝴蝶,在野外我被蛇咬了。我到现在都记得,杜建二话不说,低下头就吸出了*血。其实,那是很危险的事。如果杜建口唇有一丁点儿的伤口就会引发严重的感染。后来,杜建背着我,一路小跑了几公里才拦到车,医院。”

余丽虹笑笑,说这么“英雄”的壮举杜建居然也没对自己提过。月秋看着窗外,缓缓地说杜建是个难得的好人。想必,正是他的真诚和热情感动了华人基金会,才倾囊相助,帮他完成办学梦想。

余丽虹沉默不语,半晌才问她的腿是怎么回事?月秋笑了,说都是蝴蝶惹的祸。她只身去了热带雨林捕捉蝴蝶,后来意外受伤,三天后才获救,两条腿都溃烂了,只好截肢。

两人说着,余丽虹将车停在了自家门前。医院?余丽虹说不如她先休息一下,医院。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,这样子让杜建看到,心里恐怕不会好受。

月秋点点头。余丽虹将她从车上抱下来,带她进家,各个房间走马观花地转了转。余丽虹想推月秋进客房休息,月秋却说想到地下室的蝴蝶室看看。她想知道杜建回国这几年,又淘到了哪些宝贝。

地下室一片狼藉,余丽虹还没顾上收拾。打开灯,月秋默默地看着,说这下唇须退化的是风蝶;这白*色翅膀、表面有粉状物的是粉蝶;这只爪全部退化,有青蓝色花纹的是杜建最喜欢的蛱蝶。说着,她伸出手轻轻触摸着玻璃罩子,目光中竟有些莫名的哀伤。

再回到楼上,月秋盯着余丽虹和杜建放在桌上的相框看了许久。她缓缓地说想不到只是短短五年,杜建变化这么大,看上去再不是那个躇蹰满志的青涩年轻人了。余丽虹淡淡地一笑,说男人一过三十岁,有时候就会跟以前判若两人。

回到客房,稍稍休息一下,医院看望杜建。余丽虹见她精神还好,点头答应。

医院,杜建居然还在睡着。看护说医生从两天前开始采用新式疗法,他估计会睡上十几个小时。

为了不打扰杜建休息,两人只是在杜建的病房门前坐了片刻,便离开了。医生叫住余丽虹,说血样已经有了最终结果。杜建的血液中有六种强烈的麻醉剂和迷幻剂成分。“现在有四种成分已经被肯定,一种是蔓陀罗的汁液,一种是罂粟,还有两种是引*草和巴山藤。另外两种无法辨识。无论哪一种,都会对人的神经造成大的危害,四种一起用,结果可想而知。这些东西,都是很难得到的,你有什么线索吗?”

余丽虹惊呆了。她摇摇头,说只听说过罂粟,其他三种,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。坐在一旁的月秋,虽然没有说话,脸色却变了。

开车往回走,余丽虹和月秋一路一言不发。快到别墅时,月秋说她知道那四种东西是什么。余丽虹疑惑地看她。月秋叹了口气,说那是“驱*丹”。在加蓬,有巫师用这种东西来驱*。服下它们的汁液等于服下了巨量麻醉剂,用它们控制人的神经,来代替控制神经的*。当然是荒唐的迷信说法。只是,国内怎么也有人制作这种东西?

余丽虹听了,一脚踩下了刹车,车停在了路边。现在,她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,让她焦躁不已。一切的一切,似乎越来越复杂,而她完全摸不着头脑!

车停了几分钟,余丽虹重点打火,缓缓将车开进别墅。月秋说想去住酒店,晚上要和几个老友联系一下,在月秋家里恐怕不方便。余丽虹并未阻拦。

送月秋住进酒店,回到家,余丽虹感到头隐隐作痛。沉思半晌,她拿起电话,想到了报警,她要把这一堆麻烦甩给警方。看来是有人蓄意加害杜建,至于原因,却不得而知。但是,转念间她又想到了卢英,想到了保险柜中六百万的存单,余丽虹又犹豫了。最终,她还是放下了电话。

清晨,余丽虹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。是杜建的主治医生,医院一趟。他们采取了比较激进的治疗方法,电击结合清洗杜建身体里的血液,令人意料不到的结果产生了,杜建清醒了过来。不过,现在他执意要出院。

一听这话,余丽虹又惊又喜,饭都顾不上吃,医院。果然,杜建的精神大见好转。医生说他的恢复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测,但担心这只是暂时的清醒,很可能还会反复。杜建却根本不听医生劝告,非要出院不可,说他现在没事了,学校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做。

余丽虹安慰他,说学校还有副校长,暂时由他负责,出不了什么乱子。现在他刚好些,再观察些日子比较妥当。但杜建却坚决地摇摇头,说就想马上出院。

杜建执拗地收拾东西,谁的话都听不进去。无奈,余丽虹只好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,又带着医生开的两大包药,开车带他回家。一路上,余丽虹努力克制自己发问的冲动。医生告诫说,对他不想讲的事,最好不要去刺激他,以免精神再度崩溃。

回到家,余丽虹为杜建做了几道爱吃的菜,可杜建看上去根本没有胃口。吃了几口,就进了卧室。余丽虹跟着进去,见杜建躺在床上,她坐在了他身边。两人相对无语。

“丽虹,我做错了一件事。”沉默半晌,杜建突然说。

余丽虹的身体僵了一下,问什么事?杜建不再说话,反而用被子蒙住了头。余丽虹看着他,突然脱口而出:“李爱兰是谁?”

杜建一哆嗦,猛地撩开被子。他怔怔地看着余丽虹:“你看了我的东西?你看了我的东西?”

望着颜色大变的杜建,余丽虹惊愕,她连连摇头,说只是无意中看到的。杜建似乎根本没听到余丽虹在说什么,他赤着脚下床,一直冲到保险柜跟前。从保险柜中拿出存折,杜建将它揣进怀里,跑下了下楼。

余丽虹跟过去,见杜建一直跑进地下室,从里面插上了门。余丽虹贴在门前叫着杜建,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“嘭嘭嘭”的声音。余丽虹急了,赶紧上楼拿来钥匙,手哆嗦着将钥匙插进锁孔。

打开门,余丽虹看到了令她万万也料不到的一幕。杜建正挥着棍子,砸烂了所有的蝴蝶标本。余丽虹一把拉住他,问他在干什么?这不是他最喜欢的蝴蝶?杜建两眼通红,说他压根不喜欢什么蝴蝶,他讨厌蝴蝶,他最讨厌的就是蝴蝶。他之所以呆在地下室,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。可现在,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蝴蝶。它们不停地叫,不停地哭,不让他安静。说着,杜建把墙上最后一个玻璃罩砸碎了。

余丽虹呆呆地看着杜建,现在的杜建,正如医生所说,病情又反复了。

砸烂了所有的蝴蝶,杜建似乎还不解气,又把地上的标本踩得粉碎。然后,他上楼进到卧室。余丽虹也忙跟进去,惟恐杜建再次发狂。见杜建躺下来,她小心地为他盖上被子。回想刚才的情景,杜建瞪着通红的眼睛,那种疯狂让余丽虹仍然心有余悸。不知不觉中,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,滴到杜建的脸上。

杜建慢慢翻过身,似乎有些愧疚。他伸出手,紧紧握住余丽虹的手,说:“丽虹,你知道吗?原来我有个女儿。”

余丽虹震惊地看着杜建。杜建说他一直不知道,和前女友罗馨分手之前,她已经怀孕了。

“罗馨?你的前女友?”在一起三年多,杜建从未和余丽虹提过以前有过女友。

杜建点点头,目光有些茫然。他说那天晚上他正和学生们举行派对狂欢,罗馨打电话告诉他,他们三岁的女儿患白血病死了。“我那天难过极了,一杯接一杯地喝酒,直到喝得酩酊大醉。当我醒过来,却发现一个叫卢英的女生躺在我身边。她赤着身子,而我也没有穿衣服。当时,我觉得自己要疯了。我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,冲她大喊大叫,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,我只是觉得自己的一切,都被这个叫卢英的女孩子毁了!我说的很多过头的话,卢英哭着跑出了门。想不到,她竟自杀了。

“卢英死后,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。幸亏一个叫江明燕的女生过来,一直跟在我身边,照顾我。那几天,我很想给你打电话,可又怕耽误你的演出。但令我没想到的是,就在卢英死后几天,罗馨竟直接来找我。我们在一家酒吧喝了很多很多酒,说着女儿的一切,我们都喝醉了。她送我回家。第二天,她又过来,带来了酒。我们又喝得酩酊大醉。后来,她走了,可无数只黑蝴蝶飞了进来,我听到它们在哭,它们想杀了我,想让我去陪伴女儿……”杜建说着,声音哽咽,再说不下去。

余丽虹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,心里一阵阵地难过。杜建的话,让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。最先明白的,就是江明燕最后隐瞒了什么。罗馨来找杜建,江明燕一直都看在了眼里。她还年轻,看到他们在一起,认定他们有不正当关系。于是,她找机会进到杜建的卧室,抹掉了录像。不仅如此,为了维护校长的形象和他原来和睦的婚姻,她还毁掉了杜建在日记中对卢英的忏悔以及自己的日记。一个受过别人恩惠、一心想去报答的女孩,是能够做得到这一切的。况且,江明燕远比同龄女孩更成熟。而那镜子上的蝴蝶,无疑,它是罗馨的“作品”。

现在想来,医生所说的罂粟、蔓陀罗、引*草,巴山藤,应该是罗馨放进了杜建的酒杯。这一切的起因,是杜建和罗馨女儿的死。罗馨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,变得疯狂,将愤怒发泄到了杜建身上。

可是,真的是这样吗?余丽虹一遍遍问着自己,却不敢确定。

“罗馨在哪儿?”余丽虹轻声问。

“她,她回了美国。走了,走了。”杜建说着,颓然地闭上了眼睛。

蝴蝶计划

关上卧室的门,余丽虹下楼。倚在客厅的窗前,她双手抱肩,看着窗外。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,余丽虹稍稍平静了些。她想起了月秋。罗馨既然是月秋的熟人,月秋也许认识?拿起电话,她拨通了月秋房间的电话。铃声一直响断,却无人接听。余丽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,双手抱住头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有人敲门。余丽虹起身开门,正是月秋!她赶紧把她让进来。月秋的脸色很不好,看上去有些憔悴。坐在余丽虹对面,月秋缓缓地说她知道是谁把杜建害成这样的。她的推断一定没有错。

余丽虹给她倒了杯水,问:“是不是罗馨?”

月秋惊愕,问她怎么知道?接着,她长长舒了一口气,说昨天没有告诉余丽虹,是怕平白生出事端。罗馨和她一样,也是“蝶友会”的成员,不过,她是华裔,父母早在上个世纪就在美国了。一开始,罗馨并不是因为蝴蝶加入蝶友会,而是因为疯狂地喜欢杜建。两人恋爱一年多,杜建回国创业,罗馨因为母亲病重,没有跟回来。就在回国不久,杜建却向罗馨提出分手。罗馨痛苦万分,人几乎崩溃。母亲正是癌症晚期,她没有办法分身,最后这段关系不了了之。“几个月前,她曾到加蓬找过我,因为她的女儿去世,我还特意画了幅油画。我清楚地记得,她在当地结识了巫师,相信‘地狱之蝶’可以将人的灵*引向地狱。她以前跟我说过,孩子病重时,她几次联络杜建,杜建却根本不接她的电话。孩子从小没享受过父爱,她要把杜建的灵*引走,到天上去陪伴孩子。黑蝴蝶,驱*丹,她得到这些并不是难事。昨天听到医生的话,我确信这件事一定是她所为。昨晚我打了很多电话找她,可一直找不到。”

余丽虹听了,默然无语。

就在这时,杜建听到楼下有动静,突然摇摇晃晃地下楼了。

余丽虹站起身,忙上前扶住他说:“你一定想不到,你的老朋友从非洲回来看你了。”

杜建抬起头,怔怔地看着月秋。他的脸,瞬间变得苍白。而月秋看着她,目光先是疑惑,接着她突然推着轮椅上前凑近他,脸上现出震惊的神情。

“你,你,你是谁?”月秋声音颤抖着问。

余丽虹愣住了,忙替杜建回答:“他是杜建啊!几年没见,你认不出他了?”

月秋却用力摇摇头,说他不是杜建,他和杜建有着一样的脸型,有着同样略微下陷的眼睛,甚至有着同样高挺的鼻子,但他不是杜建,绝对不是。余丽虹疑惑地将头转向杜建,急切地说:“杜建,你告诉她你是杜建,你不是杜建还能是谁?”

“李子豪,是你吧?”月秋说着,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

余丽虹懵了。李子豪?李子豪是谁?

“怪不得这些年你跟谁都不联系,怪不得在蝶友会你会突然蒸发,原来你根本就是个冒牌的‘杜建’!很显然你整了容,可我依旧认得你。你是李子豪,想不到,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衣钵。你以为变成了杜建的样子,窃取了他的一切,就变成了他?这个世界上,也许所有的人都会把你当成杜建,但我不会,罗馨也不会!我明白了,五年前,死的压根不是李子豪,而是杜建?”月秋神情激动,声音尖利了起来。

现在的杜建,不,应该叫李子豪,像被击败的公鸡,只是呆呆地站着,说不出一句话。泪水大滴大滴从月秋的眼睛里涌出,她将目光投到余丽虹的身上:“你大概不知道,眼前的这个男人,他曾经是我的未婚夫。就在我双腿摔断不久,他回国后因车祸死亡。他是来国内替我寻找针炙医生的。这些年,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,因为他是为我而死的。我甚至年年都去墓地凭吊他,不再接近任何男人。这真是滑稽,我像个守贞女般可笑地保守着对李子豪的这份感情,可他,可他并没有死!”月秋说着,情绪几乎失控。

余丽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怔怔地,声音哆嗦着问老公,月秋说的是真的吗?他真的是李子豪?为什么?

“当然是为了钱!为了钱!”月秋愤怒地说:“为筹建学校,你从海外基金会捞了多少?”

李子豪听了这话,突然伸出手猛地推了月秋一把。月秋的轮椅倒在地上,余丽虹赶紧去扶她,李子豪夺路而逃。余丽虹大声问他去哪儿?李子豪一言不发,径自朝着门口跑去。可是,还没等李子豪开门,一个黑衣女人推门而入。

月秋和余丽虹同时喊了出来:罗馨!白梅!

两人对视,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。余丽虹突然明白了,罗白梅,原来就是罗馨?!

此刻的罗馨目光幽冷,一步步逼近李子豪,李子豪却吓得连连后退。

“李子豪,我原来以为,你会在精神病院过一辈子,一辈子生不如死。我原本想就此罢手,想不到,现在的医疗条件真是发达,你居然又出来了!你和杜建虽不是挚交,但至少也是朋友。你怎么能做得出来?你这样的人渣,也配活在世上?是你,是你让我一直对深爱的杜建充满憎恶。我一直以为,杜建抛弃了我,我咬着牙一个人抚养孩子,如果不是孩子去世,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找杜建。可我万万没料到,当杜建闭门不见,当我看到他走出学校大门,我发现他竟然是假的!这就是你深居简出的理由吧?”罗馨说着,走到了李子豪的近前。

李子豪呆呆地看着她:“这么说,你把我当成杜建,跟我哭诉,和我一起喝酒,都是假的?”

罗馨冷笑:“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了解你的一切,来弄明白你到底是谁。我甚至刻意去结识了喜欢你的卢英,送她一幅蝴蝶画。从她那里,我甚至比从余丽虹的口中得知你的情况更多。你刻意羞辱她,逼她自杀,是不是因为她对你了解太多?我不想伤害月秋,所以并没有对她说出实情。医院看你,我以为你会在精神病院呆一辈子,可你出来得太早了!”

李子豪一步步后退,退到沙发前,一屁股坐下了。他双手抱住头,整个人身体抖动着,样子可怜又可憎。他的确是窃取了杜建的身份,外表,喜好,以及他的目标,甚至他一直都是在按杜建列下的计划做事。资助贫困生,在家里为他们举行派对,这早就写在了杜建的教学计划中。

“抱歉,我那时感到对整个世界都厌倦了。月秋失去了双腿,一想到必须和一个失去双腿的人过一辈子,我就觉得绝望。可我的留学费用都是月秋家里出的,我怎么能弃她而去?母亲一个人抚养我长大,为了我她甚至犯下诈骗罪,我想补偿她,想用很多很多的钱来补偿她。再过几年她就能出狱,我想让她过上好日子。可这一切,何时才能实现?就在回国的班机上,我遇到了杜建。听着他雄心勃勃的计划,听着他即将取得的重大成功,我感到自己是如此地渺小,如此地失败。我们先后出国,在同一个国度同一所大学留学,他为什么即将拥有一切而我却一无所有?于是,下飞机后,我们一起喝酒。我嘲讽他是‘成功的娘娘腔’,我激怒了他,我们撕打起来,我失手将他打昏。然后,我们调换了身份,让他变成李子豪在车祸中身亡,面部被毁。而我则迅速整容,变成了杜建。我揣着大笔的资金兴建学校,和罗馨提出分手,切断和以前朋友的所有联系。我和杜建本来就长得相象,我几乎了解他的全部,我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……如果不是罗馨,不是月秋,我相信没有人认得出我。”

杜建说着垂下了头,看看面前的三个女人,他神情呆滞地朝着楼上走去。一个蓝色的存折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,滚到了楼下。那是他贪污的基金会的钱,以他母亲的名义存了起来。

罗馨走到月秋跟前,轻轻拥抱了一下她。她得知月秋回国,正要去酒店找她,却看到月秋乘出租车来找“杜建”。于是,她一路跟了来,这才堵住李子豪,揭穿了这一切。
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几分钟后,楼上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。

杜建飞出窗子,重重地落到了地上。鲜红的血像一条小蛇,从他的身下游走得越来越远。余丽虹木呆呆地走上前,看到两只黑蝴蝶飞过来,落到了杜建身上。它们的样子,像极了两片黑色的纸钱……

一笑天下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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