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癜风治疗的方法 http://www.zgbdf.net/天才捕手发布的是口述真实故事
系列是陈拙和他的朋友们
基于真实经历进行的记录式写作
以达到给人生续命的目的
大家好,我是陈拙。
我看过一条新闻,在南昌红谷滩,一个男人闯进ICU病房(重症监护室),要强行拔掉妻子的氧气管。原因是妻子病重,他对治疗心灰意冷。
很多网友评论,这是犯罪。
我和你们聊这个,不是想给谁定罪,是想起一个ICU护士的话:一个人只要住进ICU,命就不属于自己了,而属于自己的“委托人”。
徐童木在ICU工作了2年,她说这个科室像个白色孤岛,隔开病人与家属,却和每个人都有关。
病人进来怕出不去,更怕的是有话说不出。很多病人气管插着管子不能说话,ICU病房会安静得可怕。
但在徐童木工作的病房,病人的“声音”此起彼伏。
为了让病人能表达自己,每个人的床头护栏上,都绑着一只会叫的小*鸭,感觉身体不舒服或者有需要,就拼命捏那只鸭子。
这只小*鸭,成为了病人表达意图和情绪的通道。
事件名称:孤岛病房
事件编号:医院奇闻录10
亲历者:徐童木
事件时间:年3月
记录时间:年6月
孤岛病房
徐童木/文
医院的ICU护士站,就像一座白色的孤岛。
没有急救的时候,这里的病区和病区外走廊,常常陷入一种沉寂。
这是唯一需要经过层层阻隔才能进入的病房,但每个人的一生都可能和它有关。
第一道阻隔,是一扇自动门,所有人都必须按响门铃和病房内的人通话,得到允许后才可以进入。
第二道阻隔,是隔离区的换衣间,家属要按照要求换上隔离衣,才能通过病房大门。
第三道阻隔,是病房的地面上,病床区域前用*色标线上整齐划一地写着:“家属止步”。
病人和家属每天见面时间以分钟计算。更多时候,他们就依靠护士在中间传话。不少病人害怕ICU,怕自己“活着进来,躺着出去”。
还有一些情况是重症病人不知道的——迈进了这扇门,命就不属于自己了,而属于自己的“委托人”。
按照规定,医生的每一次操作、治疗都需要有反馈对象。昏迷、危重的患者无法为自己签字,为了保护医生,医院会把患者治疗的权力交给患者家属。
当患者进入ICU,我会拿着一摞文件,交给家属签字。
签署完毕,我会走进“孤岛”,把一只小*鸭放到患者手中。
小*鸭是那种一捏就叫的发声玩具,它是我们科室的传统,也是这里表达喜怒哀乐,甚至生死选择的呼叫器。
年3月15号,医院重症医学科,成了ICU的一名小护士。
医院的时候,护理部主任就问我:“你想选哪个科室?”
我说我随便,因为除了儿科,我对其它科室都不了解。
她接着问:“儿科和ICU怎么样?”
我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。其实,我挺喜欢儿科里的小朋友,但我怕遭打。
在儿科实习的时候,我打针的机会很少,大部分是看。孩子的针不好打,血管又小又脆,非常容易破。
那天,带教护士照例给一个小孩输液,打头皮。刚打进去,娃娃的脑袋上就肿了一个包。
小孩的爸爸是个矮胖的年轻人,他一巴掌就呼过来,把打针护士的帽子拍掉了,“妈卖批!会不会打针哦!娃儿哭得楞个造孽!日妈哟!”
他们一家,男的女的,老的少的,把我们围起来“妈卖批”。
带教护士捡起帽子,没有哭,护士长匆匆赶过来安抚家属,亲自给那个孩子打针。因为只是拍脱了帽子,他们最后连句道歉也没有。
我站在一边,从此就对儿科打针有心理阴影了。
我说想去ICU,护理部主任劝我,“ICU的要求高……ICU的护士长想招农村出来的,因为吃得苦。”
“我就是农村出来的。”我骄傲地说。
后来,工作了一段时间我才晓得,先问“要不要去儿科和ICU”是护理部主任的常用套路,因为护士们都不大愿意去这两个科室。
ICU压力大,一个小小的失误,人就没了。
所以,这里的护士要对内外妇儿科的知识全面了解,急救知识要丰富,心理承受能力也要强。
还有一点基础能力也很重要——得不怕脏。
我们要给不能动的病人抠脚,还要弄屎弄尿,好几个新来的小护士就是受不了才走的。
刚进ICU的时候,这里的老护士叫我做好心理准备,“活多钱少”。
我不信,觉得是护士长在考验我们。
第一次见到杨霖时,我还在普外科轮转学习。
那天下午5点多钟,我到科室准备换工作服上班,就听到病房里嘈杂的声音:“快点准备抢救,36床呼吸困难,通知ICU,准备插管和呼吸机!”
等我换好衣服出来,就看到医生护士和几个家属推着一张病床往电梯口奔去。
病床上躺坐着一个约摸40来岁的男人,穿着没系扣子的病号服,张大嘴巴不停喘气。他捂着胸口,靠在枕头上不断的摇脑袋,满脸是汗,看起来像马上就要窒息了。
当时我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:ICU同事们有得忙了。
几天后,我回到了ICU。上班第一天,就看到“2床”的病人。
他的手被束缚在床栏上,白色的被子搭着,床边放了大大小小5个输液泵,监护仪断续传来“嘟嘟”的报警声。
他用起了呼吸机,身上尿管、胃管、深静脉置管一个都不落,胸口还插着四根胸腔闭式引流管。
直到夜班护士和我交班时,我才记起,这就是前几天被抢救的中年男人。
他叫杨霖,被诊断为自发性气胸。因为肺大疱破裂导致胸膜腔里装满了气,压迫到肺,呼吸困难。
夜班护士带着一脸倦容跟我交班:“他现在是嗜睡状态,血氧饱和度不是很好,要加强吸痰。血压也不好,注意升压药不能断。胸腔闭式引流管也很多,一定要观察有没有气泡溢出。有时会有点烦躁,想要拔管,要注意约束好……”
在交代完病情和诸多注意事项后,她放低了声音,对我眨眨眼:“家属要求挺多的,要注意多沟通。”
我心领神会地笑了笑。
在ICU这种特殊科室,患者病情危重,家属又不能时刻陪伴。家属们对护士的要求多,我们早就习以为常。
听到同事嘱咐,我还是留了个心眼,想先跟躺在病床上的杨霖搞好关系。
来到病床前,我大声叫他:“杨霖,听得见我讲话吗?”
他眼皮动了动,张大嘴巴想回应我,但他嘴里插了管子,没法发声。
“你不用讲话,我问你问题,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。”
他点点头,动了动手指。
“我是你今天的责任护士小徐,现在我们给你翻个身哈。”
我和同事麻利地给他翻完身,整理好了所有的管道。我拉着绑在他手上的约束带,把床栏上吊着的“小*鸭”递到他手里。
很多患者都插管不能讲话,我们就在每个床栏上系上小*鸭,充当呼叫器。其他科室的护士来我们这儿轮转,都夸小*鸭“很科学。”
“你有什么需要,就捏这个小*鸭叫我,想说什么可以写在这边的写字板上。”
“你身上的管子很重要,怕你不小心拔掉,我们要把你的手套起,你不要害怕哈。”
在ICU,患者有的昏迷有的清醒,其中,杨霖这种浑身插满管子,意识还清醒的患者是最让我们护士头疼的。
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和不适会让人的行为不受控制。病人千方百计企图拔管的事,并不稀奇。
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,ICU通常的做法是,拿出“尺寸合适”的约束带,把患者绑在床上。
杨霖缓缓睁开了眼睛,试探地捏了两下小*鸭,又努力地想要把双手抬起来,但由于被我拉住了约束带,抬手失败了。他再次挣扎着想要把手抬起来,此时,我已经把约束带绑在了床栏上。
我安抚他:“叔叔,你的手我们还不能给你解开,你要听话哦,不然管子掉了有可能就没命了。”
杨霖摇摇头,整个人都开始扭动起来,想要挣脱约束带的束缚。因为动静太大,心电监护仪也开始“嘟嘟嘟”地报警。
想到同事说他家属要求多,他又不配合,我有点生气,大声呵斥他:“你在干啥子嘛,板啥子板,等下命都板脱了。”
他没有听我的,还是在尽最大的力气挣扎着。无奈,我只好解开他的一只手,想看他到底要干嘛。
谁知道约束带一解开,他就立马抬起手伸向嘴边,准备去扯气管插管。我连忙按住了,“王医生,来看一下2床,现在很烦躁,想要拔管,心率了。”
王医生匆匆从另一个床赶过来,看了看他身上的管道,又看了看监护仪,大声地说:“杨霖,你不要板!嘴巴里的管子是救命的,没有这个管子你都没法呼吸了。你板起心率又快,你人只会更累,要听招呼撒。”
杨霖好像完全屏蔽了我们的话,依然自顾自地扭动着身体。他力气很大,我双手扯着约束带都感觉有点拉不住了。
“哎,把镇静剂调大一点。”王医生皱起眉头对我说。
镇静药物起了作用,杨霖的力气越来越小,最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,手也垂在床上。
为了防止他再次烦躁扯管子,我把他的双手套在床栏上系了个死结。然后才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。
ICU的病人是来救命的,所以,护士们的工作既“高级”又“基础”,琐碎又规律。
我们要负责患者从早到晚,从治疗到生活的全部。
按时给病人翻身,防止出现压疮;翻完身后要准备配药输液,推着各种仪器依次为他们治疗;每小时甚至每二十分钟要记录患者的生命体征情况,记录每小时的小便量;到了饭点,还要挨个解决他们的饮食。
这都是常规的工作,遇到紧急抢救的,我们还要给病人做心肺复苏,做电除颤,要不间断地配置各种药物。
在这么多要做的事情面前,除了约束和镇静,我们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来防止患者拔管了。
到了中午探视的时间,我终于见到了同事口中那个“要求多”的家属。
她是杨霖的妻子,看起来很疲惫,眉头快拧成了一个结。隔离衣我还没给她系好,她就急急忙忙地跑到床边,拉着杨霖的手,严厉地质问我:“为啥子把他的手套得楞个紧?”
“叔叔他太烦躁了,想拔管,没得办法就只有套紧点。”我赶忙解释。
“那他啥子时候能拔管啊?住了这么多天,一点好转都没有!你们是不是在认真的治哦?”他妻子板着一张脸,嗓门更大了。
“你稍等一下,我让主管医生给你说。”作为护士,我其实并没有权力回答她有关于病人病情的问题。
“拔管时间我们不能给你保证,他现在还很危重,短时间肯定是不能转出去的。我们在尽全力治疗,他的病不是一两天的事情。”王医生过来回复她。
看到医生表情严肃,杨霖的妻子扭过头去。
我小心翼翼地提醒她:“家属,叔叔的纸巾和护理垫用完了,明天探视的时候带点来哈。”
我的提醒好像是有点不合时宜,但这个时候不说,她走了就没机会了。
“又用完了,用得这么快,他躺在床上一天,哪里用得到这么多纸?你们是不是把他的给别人用了哦!”她瞪着眼睛望着我。
这是意料之中的回复,我也没好气地回她:“我们每个病人家属都会买,不会用你家的。”
“医院哦,住个院,天天让买这个买那个,好像这些东西不要钱一样。”
我没回她,转个背,对着王医生瘪了瘪嘴,走到了另一张病床边。
王医生过去跟她讲了几句,她还是板着一张脸,但火气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大了。没有病人和家属会傻得得罪医生,护士就常常被拿来撒气。
这时候,上主班的护士黎姐拿了几张费用清单给她,“杨霖的家属,这是他昨天一整天的费用情况,你们账上还只有几十块钱了,麻烦去缴下费。”
拿着费用清单,杨霖妻子刚平息一点的怒火又被点燃了,“缴好多嘛,一天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缴哦,你们像是抢钱的样!”
黎姐是老护士,对这种家属,她从来都不客气,“先缴嘛,他的费用一项一项都是清楚写在这里的,你有疑问可以来问我,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。”
杨霖的妻子看了看黎姐,又看了看清单,压低了声音对杨霖说:“住一天这么贵,哪里有这么钱哦!钱倒是要得多,效果也没看到,你要快点好起来,我们早点出院,在这里哪个受得了哦……”
说到后面,她的声音有点哽咽了。杨霖睁开眼睛盯着她,摇了摇头。
我和黎姐都非常吃惊。在ICU,一般家属无论家里有没有条件,基本都会跟病人说,“钱不是问题”,以此来减轻他们的心理负担。
这个时候在病人面前哭哭啼啼,强调没钱,只会让人觉得自己躺在ICU就是个大累赘。
没有人会愿意成为家里的累赘。
之后的一段时间,我上班都刚好分管到杨霖。
他的气管插管换成了气管切开,呼吸机还是没有脱掉,生命体征稍平稳了一些,能很好地用小*鸭和写字板和我们交流了。
嘴巴里少了气管插管,杨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很多,他渐渐地配合我们,手上的约束带也取掉了。只是每次给他输液或者治疗的时候,他都会问我,“这个要多少钱?”
我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负担,每次都找借口搪塞过去。
杨霖是好相处的人,可他妻子每次来还是会“挑刺”。她说我们:“胡子没给他刮干净”、“被子没盖好”、“纸巾用得太快”……
因为他妻子,主任要求我们对杨霖特别